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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7章 第 7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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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7章 第 7 章

這日,劉胤照常去長樂宮給太後請安。

太後剛在小佛堂禮佛完畢,抱著一只胖乎乎的橘貓坐在窗邊,看著院子裏的樹樹杏花,一副悠然閑適、與世無爭的模樣。

屋子裏的熏香清幽,最是靜心凝神。

太後摸著橘貓柔順的毛發,見天子從長廊慢慢入屋,慈眉善目地開口,“皇帝來了。”

“給母後請安。”

太祖皇帝崇尚孝道,本朝也是以孝為先,劉胤對這位繼母,可謂是給足了尊敬。

劉胤在太後左側的空席上坐下,長樂宮的大太監立即奉上熱茶,放在羅漢榻中間的紫檀木案上。

太後看了眼劉胤,和善的眉眼裏生出憂愁,“皇帝看上去疲憊,可又是昨夜處理朝政熬得厲害?”

她轉動掌中佛珠,關心地勸道:“政務要緊,可皇帝還是要保重龍體,凡事切勿求急,慢慢來就好。”

劉胤:“最近是集中處理一批蜀地的事情,讓母後擔憂了。”

他端起釉黑茶杯,輕輕晃動,茶湯與杯壁相碰,激發出茶湯的香味。他低頭,輕呷一口熱茶。

太後膝上的橘貓懶洋洋趴著,舔著爪子,似乎是很喜歡被太後這樣摸著毛。

太後說道:“哀家聽說那日在昭陽殿外,皇帝因為小七小八貪玩,大發雷霆。”

劉胤放下茶杯,神色淡淡,對太後知道這件絲毫不覺奇怪,甚至早已知曉她會問起,“若是母後要為七弟求情,恐是要讓母後失望了,這件事情沒得商量。”

天子態度強硬,沒有退讓的餘地,太後卻淡淡一笑,說道:“並不是哀家偏心昇哥要求情,哀家知道皇帝也是為了弟弟們好,怕他們將學業荒廢了,可是孩子們正是貪玩的時候,一張一弛反而是最好的,偶爾玩一玩,沒什麽,皇帝未免有些嚴厲了。”

“皇帝既要忙著處理前朝的事情,又要抽查弟弟們的課業,事情一件接一件,哀家擔心皇帝吃不消。”

太後輕呷熱茶,繼續說道:“珣哥喪母,在宮裏無依無靠,難免會敏/感一些,皇帝當眾又是呵斥罰抄,又是罰俸太傅,若是這次使你們兄弟二人生了隔閡,這道裂痕難補,不是麽?”

語氣隨和平淡,作為長輩,真是為後輩們的事情操碎了心。

太後搖搖手,眉間慢慢舒展開,“罷了罷了,哀家不提了,皇帝心裏有數便成。”

劉胤緩緩轉動白玉扳指,眼底晦暗不明,辨不出情緒。

生了隔閡的裂痕,確實難補。

屋子裏突然安靜了下來,偶爾傳出幾聲爐子裏的炭火聲。

太後摸著溫順的橘貓,目光落到天子的手臂上,停頓良久,忽而發現他虎口的牙印,驚訝道:“皇帝的手怎麽了?”

劉胤垂眸,半圈牙印淡了,但虎牙咬的那枚齒印最深,仍舊可見。

“夜裏遇到只三花小貓,抱玩的時候被咬了一口,無礙。”

劉胤淡聲說著,手指蓋住牙印,指腹摩挲著虎牙留下的印子。

太後似信非信地點頭,“原來如此,大抵是哪位太妃養的貓溜了出來,得讓宮人們看緊些,免得再傷陛下。”

先帝妃子多,除了殉葬的那位,那些寵妃們都搬到了長樂宮各殿,平日裏養花逗貓,日子過得愜意。

“說起那日,永寧也在。永寧這些年在寺廟為國祈福,回宮以後初次來長樂宮請安,哀家還楞了神兒,那丫頭出落得亭亭玉立,甚至比她t母親還要出色,就是消瘦了。”

太後摸了摸膝上的貓,惋惜一嘆,“永寧年紀也不小了,之前耽誤了,如今回了宮裏,哀家覺得是時候給她物色名好夫婿了,我大黎人才輩出,京都的青年才俊比比皆是,皇帝意下如何?”

太後看著天子,天子的神色沒什麽變化,低眉似在思索,指腹摩挲著虎口。

劉胤默了一陣,淡聲道:“此事不急。”

太後微微一楞,捏著佛珠串,不解道:“皇帝為何這般說?”

她下意識看了看天子的手臂,心頭微動,“莫不是因為那妖妃……”

“哀家以為皇帝已經放下了過往恩怨,作為素來疼愛永寧的兄長,應是高興才是。”

劉胤抿唇,斂了斂眉,說道:“永寧剛回皇宮,母後便急著為她選駙馬,好似是皇家趕她走一樣。此舉不妥。”

太後一聽,確是如此,並沒有難堪的神情,反而是多了幾分恍然,點頭說道:“是哀家心急了,本是一番好意,卻弄巧成拙,還是皇帝考慮得周到,待永寧還是一如既往地親厚,看到你們兄妹和睦,哀家便放心了。”

“不過是應盡的兄妹情誼罷了。”

劉胤不喜太後那一番話,像是根倒刺一樣,裏外都不適,起身告退,“朕還約見了幾位大臣商議朝事,便不在母後這裏多留了。”

太後點點頭,看著那道松姿竹挺的背影消失在殿中,她抱著橘貓,手指撫摸毛茸茸的一團,若有所思。

*

玉芙殿。

一向是有錢好辦事,小玄子花了些銀錢,找了幾名熟人,將這一兩年裏劉珣的事情打聽清楚了。

小玄子:“您離宮後,信陵王就生了一場重病,太後娘娘增派宮人悉心照顧,後來病好了,太後娘娘也沒有不管殿下,待殿下雖不如像昌王那般無微不至,但也挑不出錯。信陵王開蒙的時候,太後還叮囑太傅不可怠慢,不可敷衍了事,約莫是太傅嚴格,信陵王才頻頻逃課,又因是與昌王一起玩耍,昭陽殿伺候的內侍們不敢約束。”

太後?

永寧腦海裏浮現出那張慈眉善目的臉,是她再次回宮時兩人相見的模樣。

當年她跟著母親初入宮中,繼後總是笑著招呼她去身邊,給她喜歡吃的糕點。

在永寧的印象裏,繼後氣質如蘭,溫柔賢淑,在宮裏淡泊無爭,總能將嬪妃之間的矛盾處理妥善。

母親那會兒寵冠後宮,樹敵眾多,繼後沒有將矛頭對準母親,反而幫著調節鬧出的紛爭。

永寧擰了擰眉,陷入沈思。

珣哥的變化莫不是與太後有關?

還是這中間有其他人帶壞珣哥?

太後對小輩們,向來關愛呵護,不像是壞人。

當務之急是要糾正珣哥的壞習慣,不可讓他再這般貪玩,荒廢學業,那跋扈的性子要盡早改掉。

母親曾經小產,養了兩年的身子,後來才慢慢有了珣哥,生產那日更是險些喪命。母親殉葬前讓她照顧好珣哥,她不能讓九泉下的母親失望。

這廂,長樂宮的內侍來了玉芙殿,打斷永寧的沈思。

“長公主,太後娘娘有請。”

*

長樂宮,長信殿。

永寧在嬤嬤的引路下進了大殿,欠身盈盈一拜,“永寧拜見太後娘娘。”

羅漢榻上的太後端坐,慈祥和藹,如從前那般笑著朝永寧招手,“乖孩子,來哀家這邊坐。”

永寧在太後旁邊的空席坐下,略顯拘束將兩手疊放在膝上,不知道太後找她來作甚,心裏隱隱覺得事情不簡單。

太後的目光始終落在永寧身上,似在打量。

好半晌,太後才開口,語氣溫和,“孩子,當初哀家讓你離宮去寺廟,也是迫不得已,你母親竟要弒君,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!皇帝念了與你一起長大的情誼,免你一死,但這宮裏你還能留嗎?彼時天降異象,哀家想保,也保不了你。”

往事如潮水般湧來,永寧記得很清楚,那年先帝駕崩,欽點了母親殉葬,她走投無路下,厚著臉皮去求已經生了齟齬的皇兄,論她怎麽哭怎麽哀求,也無法改變局面。

她在新帝殿外跪了很久,最後體力不支,在暈倒了,再醒來的時候,竟得知得驚天噩耗——

母親欲殺皇兄,事情未成,母親自裁謝罪。

這便坐實了母親早前就對皇兄動了殺心的事實。

憶起往事,永寧心情負覆雜,她抿著唇,指甲深深嵌在掌心,將眼底的酸意忍了回去。

從劉胤重傷,到母親弒殺新帝,再到天降異象,危及大黎。

種種皆與她有關,她就是個不詳的人。

永寧起身跪下,雙眸閃著淚花,“母親犯了大錯,永寧願代母受罰。”

“你這孩子,哀家只是忽生感慨而已,事情都過去了,皇帝也沒再提及。”太後示意嬤嬤搭把手,扶地上的人起身,“快把淚擦擦。”

永寧起身,捏著絲絹,拭去眼角的淚花,欲泫欲泣的模樣最是惹人生憐。

太後吃了口茶,道:“哀家只是感慨時間過得快,當年出宮的姑娘,長大了,姝色動人,與你母親相比,過猶不及。果然蜀地的姑娘就是小巧水靈。”

“算起來你也有十七歲了。”

永寧:“下下月的初八,便十七了。”

太後:“不小了,懷仁即將出嫁,你也該考慮婚姻大事了。”

提起被禁足的那位,永寧臉色煞白,回憶湧上心頭。

太後和善地拉住少女柔軟的手,“先帝子女眾多,哀家得給你們都尋到良人,否則百年之後,自是無言面對先帝。告訴哀家,你屬意什麽樣的男子?哀家先幫你留意著。”

永寧楞住,腦子裏一片空白,萬萬沒想到太後單獨召她來是因為這件事。

喜歡什麽樣的男子?

大抵就像皇兄那樣,是位令人尊敬的謙謙君子。

可如今她還不能嫁人,她嫁了人,進宮便難了,至少要將珣哥的壞習慣糾正過來,再談婚約大事。

太後見她楞神,拍了拍她的手,溫聲道:“不知所措了?”

永寧臉頰微微泛紅,點頭“嗯”了一聲,“永寧回宮才數日,這事不急,況且蜀地的災情剛一緩解,就要因永寧的婚事麻煩皇兄,不妥。”

皇兄本就與她與有了隔閡,在這個節骨眼上生事,只會讓皇兄更討厭她。

太後眉目間流露出和善的笑,“既然如此,那便緩一緩。”

“哀家早先因這事跟皇帝鬧了些不愉快,你離開時,幫哀家帶盒點心過去吧。”

永寧微微一怔,太後問過皇兄了?皇兄如何說的?皇兄莫不是急著將她嫁出去?

永寧不敢開口細問,心情低落,約莫是如她所想,否則太後也不會尋她來問。

而且上次她去找皇兄,便被拒在了殿外。

皇兄誠然是不願見她的。

這時掌事姑姑已經將食盒拿了過來,永寧一時間無法推脫,只好硬著頭皮接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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